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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閩文脈·風(fēng)物 | 千年不變建蓮香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宋·周敦頤《愛蓮說》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宋·辛棄疾《清平樂·村居》

  自古以來人們就對蓮喜愛有加,它們長勢端莊,花開高潔,常被寄予各種美好的寓意和愿景。

山清水秀建寧縣(肖開涯 攝)
山清水秀建寧縣(肖開涯 攝)
建蓮(陳清元 攝)
建蓮(陳清元 攝)

  三明建寧素有“中國建蓮之鄉(xiāng)”的美譽。這里丘陵起伏、光照適宜、雨水充沛,夏季早晚溫差大,非常適合蓮子的生長,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造就了“千年建蓮”獨有的味道。

  建蓮歷史

  建蓮種植歷史悠久,已有1000多年。據(jù)《建寧縣志》記載,早在五代時期,建寧縣金鐃山報國寺前已有白蓮池。

蓮海畫廊,美如仙境(邱翼 攝)
蓮海畫廊,美如仙境(邱翼 攝)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陳清元 攝)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陳清元 攝)

  到了清代,建蓮已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尤以產(chǎn)于西門外池的建蓮(當(dāng)?shù)胤Q其為“西門蓮”)為蓮之上品,是皇家貢品。據(jù)清乾隆《建寧縣志》記載:

  西門外池,一百口,種蓮。池旁遍植桃李,春夏花時,游人絡(luò)繹不絕。蓮子歲產(chǎn)約千斤,為吾國第一。

  建寧城關(guān)的西門外池,百口蓮塘散落在鳳山坑、燈缽坑、吳家坑三條大壟里,東、西、北三面環(huán)山,鳳山玉泉泉水潺潺、流入蓮塘。每當(dāng)夏日,碧綠的蓮葉叢中露出白如玉、粉如霞的蓮花,微風(fēng)輕拂帶來陣陣芬芳。

  現(xiàn)今,建蓮更是聞名遐邇。2006年,“建蓮”被國家質(zhì)檢總局批準實施“地理標志產(chǎn)品保護”。2009年,“建寧通心白蓮制作技藝”列入福建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2021年,“建寧通心白蓮”入選《中歐地理標志協(xié)定》首批保護名錄。

  賞蓮采蓮

  行走在建寧鄉(xiāng)村,隨處可見成片的荷塘,碩大的荷葉在清風(fēng)吹動下輕輕搖曳,粉紅色的蓮花燦若繁星。

  連片的梯田蓮海靜靜佇立在眼前,群山之間盤繞著的蓮田層層盡染,如夢似幻、仿若仙境。

謝馬蘇梯田蓮海(饒麗英 攝)
謝馬蘇梯田蓮海(饒麗英 攝)
盛夏時節(jié),建寧荷花怒放。(肖開涯 攝)
盛夏時節(jié),建寧荷花怒放。(肖開涯 攝)
在建寧縣濉溪鎮(zhèn)高峰村蓮田里,蓮農(nóng)在采摘蓮蓬。(來源:福建日報)
在建寧縣濉溪鎮(zhèn)高峰村蓮田里,蓮農(nóng)在采摘蓮蓬。(來源:福建日報)
蓮田(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蓮田(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一朵玉蓮波上立(肖開涯 攝)
一朵玉蓮波上立(肖開涯 攝)

  這里的景色隨著季節(jié)而變化。春植荷傘、夏翻蓮浪、秋灑蓮蓬、冬盤蒼龍,與蓮海梯田的曲線構(gòu)成極美的畫面。

  在這里,既能感受“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壯觀,也能體驗“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的蕭瑟,令人不由得感嘆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力。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泵磕甑6月至9月是采摘蓮蓬的季節(jié),每到這時總能看到蓮農(nóng)們忙碌的身影。

蓮子去芯(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蓮子去芯(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全副武裝”的采蓮人在蓮田勞作(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全副武裝”的采蓮人在蓮田勞作(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采摘蓮子(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采摘蓮子(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新鮮的青衣蓮子(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新鮮的青衣蓮子(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天剛微亮,三三兩兩的蓮農(nóng)們背著竹簍、撥開蓮葉、走進蓮田,他們要趕在日出之前把蓮蓬采摘回來。不一會兒,小小的竹簍里裝滿了蓮蓬,一個個蓮蓬上還保留有晶瑩剔透的露水。

  蓮子的成色是采摘的關(guān)鍵。蓮子外殼若為青色,則肉質(zhì)鮮嫩,但是烘干后成色和質(zhì)量較差;蓮子外殼若為烏黑色或者棕褐色,則就難以剝殼。

  最好是處于青色與深綠色之間,略帶有棕褐色,這時候采摘的蓮子烘干了最有分量,色澤如雪、顆粒飽滿。

  摘回的蓮蓬需要當(dāng)天加工,否則就會減損蓮子的成色,影響品質(zhì)。蓮子加工共有12道工序,每道工序都有嚴格的要求。

  破開蓮殼,剝?nèi)ド從,再用竹簽捅去蓮芯,幾秒鐘的時間一顆潔白的蓮子就從蓮農(nóng)的手中滑進了旁邊的水桶中。他們手速飛快,又像做繡花活一樣細致小心,圍觀的人看得眼花繚亂。

  去芯之后,需要將蓮子進行烘烤、去除水分。如果是在晚上烘蓮,則要在夜里起來兩三次,看看火候、翻翻蓮子,讓蓮子受熱均勻,這樣一次性烘干的蓮子才會潔白如雪。

  正是這經(jīng)年不變的手工制作工藝,讓一粒粒清香的白蓮,久久留駐在舌尖和心頭。

  食蓮愛蓮

  建蓮品質(zhì)上乘,外觀粒大飽滿、圓潤潔白、色如凝脂,烹飪時輕煮即熟、久煮不散,湯色清香氣濃、細膩可口。

“全蓮宴”(來源:福建日報)
“全蓮宴”(來源:福建日報)
建蓮豬肚湯(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建蓮豬肚湯(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建蓮粒大飽滿,色如凝脂(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建蓮粒大飽滿,色如凝脂(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蓮子粥(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供圖)
蓮子粥(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供圖)
紅棗蓮子羹(來源:建寧縣新聞中心)
紅棗蓮子羹(來源:建寧縣新聞中心)

  每年的7-9月是吃建蓮的好時候。站在蓮塘邊,隨手抓過一支蓮蓬,一顆顆飽滿的蓮子像是一只只靈動的眼睛。從蓮蓬上掰下來的新鮮蓮子,直接放入嘴中輕輕一咬,就能感受到蓮子的清爽與香甜。

  用建蓮來煲湯,可以有蓮子參湯、蓮子百合豬肉湯等多種搭配,不僅香醇爽口,還能夠潤肺益脾、調(diào)養(yǎng)心神。

  用建蓮煮藥粥,也是常見的烹飪方式。如紅棗蓮子羹、蓮子薏米粥等。夏季如果食欲不振,那么蓮子粥便是補脾開胃的不錯之選。

荷花池(邱翼 攝)
荷花池(邱翼 攝)
新鮮蓮蓬(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新鮮蓮蓬(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紅樓夢》里兩次提到“建蓮”。如第十回,秦可卿生病,太醫(yī)開了方子名為“益氣養(yǎng)榮補脾和肝湯”,藥引用“建蓮子七粒去心、紅棗二枚”。第五十二回,冬季寒冷,寶玉晨起之后,“小丫頭便用小茶盤捧了一蓋碗建蓮紅棗兒湯來,寶玉喝了兩口。”

  蜜汁貢蓮、富貴蓮綿、蓮鄉(xiāng)惜玉、蓮滿金秋……以蓮子為食材,還可以端出一桌豐盛的“全蓮宴”。

  建蓮帶給建寧人不僅是美麗夢幻的夏日浪漫,還有腳踏實地充滿希望的人間煙火。炎炎夏日,建寧獨特的蓮景吸引了各地游客紛至沓來,在這里游荷苑、賞蓮花、嘗美食,享受別樣的蓮鄉(xiāng)生活。

  偉人情緣

  在建寧,賞荷花、吃蓮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烧l又會想到,這么一顆小小的蓮子,曾經(jīng)結(jié)下與紅軍有關(guān)的佳話,至今還在蓮鄉(xiāng)廣為流傳。

  時間回溯到1931年。

  1931年5月31日,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次反“圍剿”最后一仗在建寧打響,已取得白云山、白沙、中村、廣昌“四戰(zhàn)四捷”的紅一方面軍勢如破竹,順利攻克建寧城。隨后,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總司令部進駐建寧縣溪口鎮(zhèn)。

建寧縣紅一方面軍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舊址暨反“圍剿”紀念館(來源:建寧縣紀念館)
建寧縣紅一方面軍領(lǐng)導(dǎo)機關(guān)舊址暨反“圍剿”紀念館(來源:建寧縣紀念館)
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總司令部舊址暨毛澤東、朱德舊居(來源:中共三明市委黨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總司令部舊址暨毛澤東、朱德舊居(來源:中共三明市委黨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中央蘇區(qū)反“圍剿”紀念園紅軍幫助群眾清理蓮塘的雕塑。(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中央蘇區(qū)反“圍剿”紀念園紅軍幫助群眾清理蓮塘的雕塑。(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西門蓮塘(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西門蓮塘(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建寧反“圍剿”紀念園雕塑群(來源:建寧縣委宣傳部)
建寧反“圍剿”紀念園雕塑群(來源:建寧縣委宣傳部)

  一天下午,毛澤東因晚上要到建寧西門紅三軍團駐地開會,便提前來到西門一帶調(diào)研。

  本該荷花正艷的時節(jié),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瘡痍。只見一口口蓮塘十有八九都被黃土、沙石毀得不成樣子。當(dāng)?shù)匕傩崭嬖V他,這些都是國民黨兵挖壕溝時倒土填埋的。毛澤東痛心疾首,帶著警衛(wèi)戰(zhàn)士幫助清理蓮塘,直到開會時才離開。

  之后幾天,毛澤東和朱德總司令都帶著紅軍戰(zhàn)士和蓮農(nóng)們一起清理蓮塘,他們一邊干活,一邊向蓮農(nóng)了解生產(chǎn)生活情況。蓮塘清好后,大家一清點,共九十九口?蛇@與“百口蓮池”的描述不相符,了解到西門百口蓮塘的傳說后,毛澤東當(dāng)即表示:“今天我們紅軍就讓百口蓮塘名副其實,如何?”戰(zhàn)士們紛紛響應(yīng)。

  就這樣,大家齊心協(xié)力又挖出了一口新的蓮塘,留下了“百口蓮塘吐清香”的佳話。與此同時,建寧縣已是一片沸騰的紅色海洋,縣、區(qū)、鄉(xiāng)各級均建立了紅色革命政權(quán)。

  紅軍撤出建寧后,“百口蓮塘吐清香”成為傳遞紅軍消息、鼓舞群眾士氣的暗號。

  歲月如白駒過隙。1959年9月,一個消息在建寧縣不脛而走——紅軍烈士肖瑞云的弟弟、時任溪口公社管委會副主任的肖瑞蘭被選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大典觀禮代表,要到北京參加國慶典禮。一時間,溪口公社城關(guān)大隊的社員們都歡欣鼓舞。

  為表達對毛主席的思念和當(dāng)年紅軍重修蓮塘的感恩之情,社員們決定委托肖瑞蘭帶些建蓮給毛主席嘗嘗。西門蓮中又以三伏天采摘的伏蓮最好,大家紛紛把當(dāng)年采收的伏蓮搬出來,顆粒飽滿、色如凝脂的西門蓮被一粒粒挑選出來,一共挑了10斤,打包成盒,連同一封寫給毛主席的信,交給肖瑞蘭。

西門蓮(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西門蓮(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西門蓮塘,位于建寧縣濉溪鎮(zhèn)城關(guān)村。(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西門蓮塘,位于建寧縣濉溪鎮(zhèn)城關(guān)村。(來源:建寧縣融媒體中心)

  去北京的路上,肖瑞蘭將這盒載著老區(qū)人民沉甸甸情誼的蓮子當(dāng)寶貝一樣捧著,生怕有什么閃失,直到將它和信交到中央辦公廳同志的手中才長舒一口氣。

  典禮結(jié)束后,肖瑞蘭在大家的期待中回到建寧。第二天,肖瑞蘭就被請到縣里干部擴大會議上匯報進京情況。

  會上,他小心翼翼地給大家展示那張具有特殊意義的收條,一字一句地讀給大家聽:

  建寧縣溪口人民公社城關(guān)大隊全體社員同志:

  你們托肖瑞蘭同志帶給毛主席的信和建西伏蓮一盒都收到了,謝謝你們的盛意。

  此復(fù),并致

  敬禮。

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室

一九五九年十月十日

  干部們都激動不已。從那以后,這張“厚重”的收條便一直銘記在建寧人民記憶里,成為建蓮歷史文化的重要遺存。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如今的西門蓮塘依然荷香氤氳。

  參考資料:

  范毓桂纂,錢江修:《民國建寧縣志》,福建省建寧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1919年;

  《千年建蓮迎新生》,徐文錦 曾程,福建日報,2022年08月30日。